卖炭翁的技术流
从杭州往北1小时的车程,便可抵达被誉为中国地板之都的浙江湖州市南浔区。李观德的炭业工厂位于浙江湖州南浔区和孚镇工业园,《商界》记者赶到厂区时,他正带着来自加拿大的考察团参观工厂,见多识广的老外们不禁纷纷感叹:“你们领先世界至少5年。”
在炭业工厂的前端,是每吨价格300多元的农林废弃物,比如木屑、秸秆等。在炭业工厂的后端,是每吨出口价格3800~4300元的机制炭,其市场供不应求。工厂车间不仅仅是一个利润可观的价值放大器,更令人称奇的是,在生产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污染物排放,这绝对是一个蓝天工场。
十年一剑,霜刃出鞘。李观德的富升炭业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每年需求1800万吨的机制炭的巨大市场,更是一种迎合了环保趋势、混合着无限可能的绿色商业模式。
卖炭翁的沉浮
李观德是“浙南大王”第三代传人。从16岁开始,他跟随父亲跑遍了国内的山林,凭着祖传技艺伐薪烧炭赚了不少钱。然而,1998年长江流域大洪灾之后,国家开始封山育林,李家依靠原始方法制炭的行当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有没有一种更先进的制炭工艺来满足市场需求呢?李观德听老客户们说,一种以农林废弃物为原材料的机制炭正慢慢流行起来。东北、华北一带有厂家生产这种制炭设备。
于是,2001年,经过多方考察,李观德筹措了500多万元的资金,从大连买来制炭设备,将厂房设在湖州市南浔区。
按照李观德的计算,工厂一两年内便可回收投资。可是,他的剑还没完全出鞘,就遭到命运的狠狠一击。花钱买来的设备,生产出来的半成品棒,因为含水量过高、密度不够,根本无法制成合格的炭棒,全成了一摊炭泥炭渣。
第一年富升炭业的销售额仅为可怜的3000元。债主们纷纷找上门来,“那三年是最艰难的,上门要债的不断,孩子还在上大学,家庭矛盾随之而来,就连早些年在上海购买的房产也变卖了!”
一些朋友也劝他:这个活儿又脏又累又亏钱,还是别干了。可是,李观德倔犟地想:“谁突破了技术瓶颈,谁就可以执行业之牛耳!”
其实,制炭工艺的关键,在于烘干和制棒两个环节。当时,日本先进的设备可用每小时耗电22千瓦的能耗,生产出100千克含水量4%~6%、密度700~900千克/立方米的机制炭。
李观德向工厂的投资者之一、来自日本的山路太郎询问机制炭技术费价格,对方要价30多万美元,濒临破产的他哪有这么多钱。眼看李观德翻盘无望,山路太郎无情地抽走了对工厂的投资,富升炭业无疑雪上加霜。
日本人早的出设备,中国人就造不出吗?如同汽车狂人李书福在农田里造汽车,玻璃大王曹德旺把工厂当作自己家来钻研技术,李观德带着留下的两三个技术人员,一天24小时待在车间里,废寝忘食地钻研工艺流程:炭棒密度不够,是因为制棒机压力不够大,加大压力,机器就会散架,于是又把机器改大一些……
五年后,日本市场上出现了一种质量优于其他同类产品的机制炭。山路太郎的儿子赶到 湖州富升炭业的工厂里一看:李观德的制棒机因放大了体积承载力,而明显增加了稳定性;采用以推料器带动螺杆推进器,避免了因不同木屑而出现卡料、返料、堵料不出棒及送料慢问题;淘汰皮带轮传动、独家采用变速箱齿轮传动,规避了皮带轮打滑,节省了一半以上的动力能耗;增加了瞬间增压套、排气套和内成型套,提高了机制木棒的密度,并能达到外松内实的效果。经他现场一测算,发现李观德的制棒机竟然可以用每小时耗电11千瓦的能耗,生产出250千克含水量1%以下、密度1200~1500千克/立方米的机制炭,不仅生产效率高,而且产品质量好。“小山路”当即提出购买意向,却被李观德一口拒绝,他的机制炭产品已经不愁销路——
一台普通的制棒机售价为1.7万元,但隐含着极高的后期维修成本和误工成本;而富升的制棒机售价为5.8万元,可一年节省下来的电费就大3.8万多元,节约机修人工成本近万元。
炭业制高点
2004年,富升炭业自主研发的第一套制炭设备投入生产,李观德的经营出现重大转机,其机制炭产品开始销往日本、韩国等具有烧烤饮食习惯的亚洲邻国。
但是,从国内制炭行业的层面上看,李观德只是一个孤案。这个行业拥有百亿元级的庞大市场容量,但却暴露出了太多致命问题:
比如,设备商和投资者短期的投机心理严重,不肯沉下来深入研究设备技术;比如,设备构造和机器用材不合理,后期维修成本极高、使用寿命短,自动化程度低下;比如,生产过程产生大量化工副产品造成污染……
2006年,通过技术改造力挽狂澜的李观德,并没有停下技术革新的脚步,而是以每年200多万元的投入,继续沿着制炭工艺流程路线改造技术。在制棒后的炭化环节,往往会产生诸多化工废气,传统的处理方式,不是直接排向空气、污染大气,就是用水冲洗、污染水源。
而李观德率领研发团队对炭化炉进行改造。如今,走进富升炭业的工厂,你可以看到一个完整而标准的循环经济样本:成堆的木屑、秸秆被粉碎机粉碎后,从管道中喷射出来,然后被送入滚筒式烘干炉中烘干,经过制棒机挤压制棒后,再被送入炭化炉炭化,生产出机制炭、工艺炭等产品。另一方面。炭化炉中产生的可然气体,一部分用于燃烧发电,一部分冷却后形成木焦油、木醋液等产品——农林废料从进入工厂车间,到最后被制成产品并发电,整个过程不产生任何废弃物。
事实印证了李观德当初的倔犟想法——攀着技术革新这一绝壁,富升炭业逐渐登上了国内行业的制高点。
事实上,近年来由于国家的护林政策,许多原来的木炭厂纷纷停产或转产,我国木炭市场从此开始形成供不应求的局面。目前国内化工、冶金行业的木炭需求量亦达600万吨。
在品质良莠不齐的市场上,富升炭业高品质的产品更是一直供不应求。其他外销产品都是以离岸价结算,而富升炭业的机制炭则是以“离库价”结算。
国外的批发商经常守在南浔的工厂外等货。不时还有外省批发机制炭的老板,不远千里开着宝马赶来问,有没有未达出口标准的次等炭,但即使降低了进货标准,往往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
更多的可能
一个问题开始敲打着李观德的思路:如何才能以最快速度放开富升炭业的规模,来填补巨大的市场需求缺口?
在这一追问下,一个名为“富升亿创富”的行动由此展开。李观德向记者解释:对于投资者来说,其以百万元级的资金入股,加上当地的农林废弃资源,可收获每年千万元级的投资回报。而对于富升炭业来说,其以技术设备入股,负责主副产品统购统销,帮助投资者轻松容易的把工厂经营起来。
如今,富升炭业的普通加盟合作工厂已经开出100多家,遍布浙江、广西、和湖南等地,甚至还将成套制炭设备出口到了林业资源丰富的文莱、马来西亚和俄罗斯。
其实,在富升炭业厚积薄发、全面铺开的背后,隐含着李观德的一个远大战略:通过与加盟伙伴合作办厂的模式,迅速抢占利用各地的农林废弃资源,巧妙的化解了原料制约的发展瓶颈,进而聚沙成塔般地打造出集团化运作的联盟体企业,形成对行业上游原料和下游产品的定价话语权。
有时候,伟大的发明往往诞生在对于旁支末节的追问中。沿着制炭工艺流程步步推进的李观德,发现了更多的可能。
2011年4月,中国国际新能源产业博览会上,富升炭业的展台人头攒动。
原来早在2008年在研究秸秆制炭的过程中,李观德发现,传统工艺将秸秆打碎压制成成型颗粒,再放进锅炉燃烧的做法,易导致燃烧不充分、排放不达标的结果,但若先把秸秆颗粒气化成优质水木煤气再送锅炉高温燃烧器中燃烧,不仅可以实现彻底充分地燃烧,温度可达1500摄氏度以上,而且排放清洁无污染。李观德的这一发明改造引起了行业资深专家的高度关注,因为这不仅巧妙解决了使用生物质燃料的锅炉尾气排放难以达标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也为那些因烧油成本太高、烧煤排放被限而苦恼的城市工业锅炉拥护指明了一条实在可行的出路。
技术狂人李观德设计出的富升生物质气化炉带来了一个可能性:如果将中国部分烧煤、烧油的锅炉,照此改造成采用水木煤气的锅炉,这将实现一个可观的节能减排目标。
2010年,富升炭类产品产销额3200万元、机械设备及技术产销额2400万元,利税2400万元,以技术合作的方式在浙江、广西和湖南等地建立的多个生产基地,年产销总额超过2亿元,增幅大190%。
如今,沿着技术突破的创业主线,富升炭业形成了“产品销售、设备输出与生物质能解决方案供应”三线并举的奇特商业模式。
李观德对记者说:富升正在规划位于上海的新工厂,整个流程全部实现自动化,这边废料进去,那头产品出来,全程零排放、无污染。到时候,我们不仅是领先别人5年,而是领先一个时代。